左炘漫漫

位於現今捷克境內波西米亞王國，古時候有著一群到處流浪的吉普賽人，這群人是貧窮、骯髒、居無定所、迷信、常被冠以邪魔巫術亂源、卻又愛苦中作樂。這些吉普賽人，說穿了，就是社會底層弱勢貧窮的賤民，當時東歐的王宮貴族，根本不把這些不入流的生活習性放在眼裡。

吉普賽的生活文化逐漸等同於波西米亞人，最後「波西米亞」一詞還在二十世紀、二十一世紀發揚光大，這都要拜十九世紀巴黎左岸一群吊兒郎噹、非主流、自詡為藝術文化的人所掀起的轉變。要謝謝他們戮力積非成是，才能把吉普賽這種不登大雅之堂的種種細瑣，搖身一變成了時尚主流。

這是風水輪流轉，別忘了還要謝謝資本主義的市場機制順手推了一把，讓窮人縫縫補補的破衣、五顏六色的廉價珠飾也能出頭天，古時候落魄的吉普賽人要知道能有鹹魚翻身的一天，不知道會有多感動？抑或，善於苦中作樂揶揄嘲諷的個性，這種發揚光大的結果反讓他們作嘔？

不管這些祖先是高興還是唾棄，話說回來，我自己還是拜吉普賽和流行劃上等號之賜，向來一身邋遢裝扮：破舊的背心、爛到扯成鬚的拼布長裙、一雙腳汗熱氣熨黑的拖鞋、一頭蓬亂毛燥又全都分岔的頭髮，搖身一變成了不折不扣的吉普賽。我真該向他們叩首表達謝意，謝謝他們庇蔭保佑，讓我的邋遢有了堂而皇之的藉口。

又因吉普賽和「幾不賽」（一坨屎的台語發音）諧音，說著說著，當有人用一種驚奇的口吻形容我「真像吉普賽流浪者」時，我祇得尷尬地說，我大概真的很像「幾不賽」，因為皮膚黑黑的，看起來髒髒的，動作也沒氣質，一點也不文雅，還會常常失控狂笑，笑得東倒西歪……種種行徑，真有幾分流浪瘋癲的神經模樣，也很像一度被人丟石頭、狙殺獵捕的女巫。

被當作「幾不賽」，一點也不浪漫，儘管我會發聲向人抗議（我可是也有妖嬌婀娜的魅態），我不認為自己沒有氣質，不過那個呈現出來的「氣質」大概就是「狗改不了吃屎」，所以，抗議過後得來的眼光告訴我：「妳，別傻了……！」

吉普賽，就是一坨屎，波西米亞，就是「Bu Bu」（便便），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意涵，所有冠冕堂皇的崇尚，都祇是標籤罷了。看我這死樣，就會知道波西米亞也沒啥好稀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