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寶的《女農討山誌》,是我兩年前一邊痛苦地跑新聞(以前的親愛主管,您若看到,請別計較我說出真心話)、一邊帶在身上的一本書。每次跑到一種痛苦邊緣,我看著阿寶就會痛哭流涕。

 

她,讓我流很多眼淚,也陪我度過很多難忘的經驗。

 

阿寶的乾弟最近出了新書,關於濕地生態。我喜歡阿寶,我想他的乾弟張瀚元必定也是個專心致志的奇才。以下關於當青蛙來敲門----新店溪左岸的溼地故事》的介紹與書序,選自阿寶的寶蓮園網站 http://www.love-mountain.com

 

 

 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阿寶推薦一本書
     <當青蛙來敲門----店溪左岸的溼地故事
                  作者:張瀚元
                  出版:左岸文化出版社

大家都知道阿寶有個親弟弟,也在梨山種水果,但可能沒人知道還有一個「乾弟」,幾年來一直專注於「溼地」課題。這本書紀錄了他和一群永和社大的學生,共同構築一塊都會中的溼地的故事。「精采!」是我的讀後感言----溼地生命精采,營造濕地的過程精采,參與其中的人更精采。阿寶為本書所寫的序即日起在寶蓮園網站刊登。


 

 

 

<當青蛙來敲門----新店溪左岸的溼地故事>給瀚元書序

安頓

認識瀚元那年,我剛辭去國家公園解說員的工作(我最後一個像樣的工作)。台大溪頭實驗林當年暑假正好要辦一梯森林系學生解說實習,承辦人員是舊識,對我的解說青睞有加,殷殷相邀。我既非台大人,也早已不是學生,只為盛情難卻,加入這群年輕學子的行列,身份其實有些尷尬;但這錯置的感覺,很快在年輕人特有的熱忱,和彼此共同關注的議題中消弭。活動結束後,還和幾個相約去爬玉山,這段同行的路程中,我成了瀚元的乾姐。

 

不久,我剃著光頭去了西藏,此後多年,我們便只偶爾書信往返,簡略交代行蹤,關係可算疏離。其實這種疏離,一直是我人際關係中的常態,由於無法自我安頓,當然也就無法安頓任何的人際關係。這種不安,說穿了,只是起源於對環境的憂慮和對自己存在價值的不確定:我明白,環境問題不是一個人造成的,當然也不是一個人能解決的;它是一件公共事務,必得由公眾來解決。我又以為公眾等於組織、機關。於是每當試著在公眾組織中做些什麼,卻又立即看到許多公眾組織中的「個人」問題,最後總是滿腹牢騷。而概括「人」的問題,不外乎大家都想堅持自己認為該堅持的;遷就、縱容自己認為可以遷就縱容的;當然也謀取自己認為理所當然可謀取的……「謀生」無非是最理所當然的,而工作,通常就是一個人謀生的方式,而人們在忠於工作理想或忠於飯碗前程之間是那麼虛實難辨!讓我頻頻卡住的是:我清楚自己不取不義之財,但不能確定是否也以謀生之名,依著一份名義堂皇的工作,實則取了一種不義的生活?

 

可以說,那年輕歲月裡心中的不安,已到了讓我無法過符合社會期望的常態生活,如一般人一樣工作的地步。和家人疏離,也和朋友疏離,漂泊浪跡。

直到省覺那些不滿和不安如何消耗著我的生命元氣;並在長久遠離人群之後,一朝開啟新的視角:環境問題也許不是公共事務,而是最個人的私事?!如果是這樣,一個人在規劃、處理個人生活,無論鉅構或細節、需求或給予,就無非都在牽引環境的走向;也許關懷環境,更重要的是整頓自己,而不是整頓群眾?

 

我從浪遊中回來,重新定位自己,也給了自己和家人朋友重新連結的機會。於是我知道瀚元研究所畢業了,當完了兵,也開始工作了,在社大開課……就是沒能聚首聊天,直到接到他的結婚喜帖。

婚宴地點寫著「永和社區大學生態實驗農場」,我忍不住好奇,老遠下山去赴宴。已經拿了幾年鋤頭,扛過不少雞糞和肥料,看到那片生態農場,其實沒多大驚奇,只暗自揣測:這寶貝弟弟到底在這投注多大心血,連婚宴都要在這不怎麼浪漫的菜圃裡舉行?又到底施了什麼魔法,讓一群都比他年長的社大學員,在田園中載歌載舞熱烈慶賀?

 

宴席將散,一架架相機擁向藍天下的一對儷人,驀抬頭,上百隻野鴨自蘆叢中驚起,賓客們停下一切,仰頭追隨飛掠天際的禽影。群鴨破空鼓翼的聲音,成為當天我耳中唯一的聲響。

我明白了些什麼,含笑離席。


此後我們的聯繫頻密了些。但幾次聽出他言談中的尖銳與酸辣,很想告訴他,如果不能把環境問題當成私人事務看待,就會有罵不完的人……可我心裡疼愛這個弟弟,捨不得說重話。

此刻讀著《當青蛙來敲門》的樣稿,會心地神遊回那個婚宴現場,也漫溯回我們始終疏離的漫長歲月。瀚元字裡行間的憂忿和不平,多像這些年來推我離群的浪濤!原來他也在同一波浪濤裡掙扎泅泳,也真的一直在「公共事務」裡用力。但此刻我不禁要感謝,他讓我看到:環境問題是私事,也是公共事務;而「公眾」也可以是組織鬆散,機能靈活不僵化的「一群個人」。

 

最後,腦中出現一個反諷的圖像:上一代人經歷過基本生活的匱乏,於是窮極一切努力,想讓下一代脫離他們經歷過的困頓(如今力圖發展的人們也有同樣的理由);這一代卻發覺,免於基本生活的困窘,我們倒陷入另一種磨難——環境的惡化與精神的不安。這過與不及之間的平衡點,顯然錯失了。我們究竟有無能力預測下一代人將會經歷的困境,或許不重要;捫心自問我們眼前索求、利用的一切是否心安理得?是否和其他生命有足夠相容的空間,可能更易抓準平衡點?在實踐上,組織也好,機器也罷,無非為了更高的效率;但我們也不該忘記,有些機器笨重耗能,附帶的污染,以及剝奪人們勞作的滿足與樂趣,甚至效率的本身就是一種危機……整體而言,也許足以抵銷,甚至負值它所做的「功」;我們還能看到效率,往往是問題轉型或被移到它處(他人)罷了。因此,當我們寄望於組織、機器而不得滿足時,或許也不必太低估個人手無寸鐵的行動。

我不知道人能從自然中學到什麼?我看到的自然並無智慧,「自然的意志」更是隱晦難明;但自然也不愚妄,真正放懷自然的人,似乎總能找到一些重要的東西,那好像就叫自我安頓。

 

感謝瀚元帶領我和許多人走進他的夢田。

 

 

 

 

阿寶
○○五年十一月四日
於梨山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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