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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本以為,再也沒有人對木棉花有特殊的情感,除了我之外。我愛木棉、期待木棉花開的季節,幾乎到了一種類似信徒要到麥加朝聖般的執著。

 

可就在我下了班的夜裡,在書店的平台上,發現了一個熱愛木棉不輸給我的人:石計生老師。

 

他寫了一本新書《就在木棉花開時》靜靜地躺在新書平台上。這黑色封面,加上他的剪影,顧不得旁邊許多在週五夜來閒晃的人群,我一邊翻著、一邊露齒傻笑、搖著頭:原來石老師也對木棉有著這樣深厚的愛戀!

 

正值木棉花盛開的季節,我無法每日去遊走一趟羅斯福路,幸好往辦公室的忠孝東路上,也有整排木棉樹讓我暫時獲得滿足。但,只能是暫時,因為地點不同。對木棉的情感,還包含了累積多年有關於溫羅汀的記憶。

 

幾年前曾寫過一篇關於木棉的文章:

  : 春之祭

發信站: 台大計中椰林風情站 (Sat Feb 22 14:45:43 2003)

 

  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木棉的,我並不清楚。

 

  多年前,第一次被木棉奇怪的枝椏嚇著、

        開始對這植物產生了印象是在台中的中興大學校園內。

        老姊在那唸書,我大約是在年底時來到這校園。

        冬天裡的木棉,只有張牙舞爪像是要攫取所有過路人的張狂模樣,

        背後襯著中興那座被封閉的古老危樓。

  斑駁的牆面,殘缺的磚瓦,滲透著時間所陳積的霉味,

        像是即將被宣告死亡的殘樓,認命地穩穩立在那角落,

        與前方張狂的木棉,相互輝映得恰到好處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我不知道後來這座建築物的去向,

        是翻修重整還是被銷毀換取一棟新的生命?

 

  我向來不是雨悲晴喜的性格。

 

  冬天夏天嚴寒酷屬涼爽,

         我總是在季節為大地替換不同衣裝的氣氛裡,

  為自己也為這個空間編織出一則又一則的,想像。

 

  唯獨,不愛春天。

  愛不上這個看似濕黏嬌柔卻又懷裡藏著深沉的心機,

         教人冷不妨在此時容易患病,

         過敏感冒一切討厭不易根治的不大不小病源,

         都在春天粉嫩的矯飾之下出籠。

 

  只有期待木棉盛開時,才會愛上這個時節。

  三月天,除了火紅的杜鵑,就是艷橘碩大的木棉花。

  每次騎車從中山南路斜向十點鐘方向的羅斯福路,

         我就開始分了心,

  放慢車速好慢慢欣賞沿路像是為我盛開的木棉花。

 

  喜歡木棉花。

  春天的木棉花不像春天該有的花朵,除了花之外只有乾枯的老樹

         枝,象徵春天的嫩綠要等到花兒落光時才徐徐吐出一逸青芬。

  這樣特出的生長模式,我以為我愛上木棉花是因為她讓我不覺得

  置身在春蠱令人焦躁的情境中。反而,有秋天的蕭颯美感。

  她的橘,以及孕育她的老樹枝,沒有任何綠葉,

         這竟不是屬於秋天?

  

         是不是大自然偶爾會來點調皮的捉弄,錯置些小花小草,

         好讓我這種不滿眼前既定編制的煩人傢伙,

         依舊可以覓得一些樂趣?

 

  可惜這樂趣為時不久。

  四月份所有的木棉花大概就會紛紛下臺一鞠躬,

         輪到屬於下個年度的新葉上台然後延續至秋冬時節。

 

   木棉花謝,一朵朵幾近巴掌大的花屍,

         像是給春天的獻祭,好讓嫩葉吐出延續生命,

         如此反覆生生不息。

         與其他花兒直接乾枯在樹枝上,

         像是萬般不捨離開家門的模樣相比,

         木棉花的果決斷落掉地,更突顯了她的美與她的泱泱胸襟。

 

  木棉花,是春神得到最好的祭禮。

 

 

現在再看這篇文章,我的情感依舊,因此每逢這個時節,期待木棉花開,成了我心頭一樁秘密的儀式。碰到竟也有人這樣談著木棉,我整晚為此雀躍不已。

 

在東吳唸書時,我只上過石計生老師一堂課,那是因為高宣揚老師臨時有事,請石老師來代課,所以還有這樣一面之緣的機會(當然,他是不認識我的,而且這堂課是社會所開的,而非我唸的政研所)。

 

講真的,我那時對石老師印象還不算特好,只覺得,這個大鬍子老師口才平平,沒啥特殊之處(石老師若有機會看到我這文章,還請多多包涵才是)。或許是因為當時我很尊敬高老師,喜歡高老師那樣沈穩的氣質,對石老師不夠熟悉,所以心裡頭暗暗評比了這樣結果出來。一堂課也就這樣過去了,成了記憶裡的小小片段。

 

第二次再看到石老師,是今年三月,距離上次那堂代課,已是六年時光。那是同門師弟的好友,在紫藤廬辦了一場木柵影像紀錄的講座,石老師是她的指導教授,所以也一同出席。直到這一刻,我才瞭解,原來石老師是這樣認真投入在社團活動裡,美學策進會正是他多年耕耘的園地。

 

這次看到石老師,我已有不同的感覺,或說,認識更多了些。就是這樣巧,今晚還可以在書店撈到他這本半自傳式的新書,我一廂情願的想法於是浮上:是緣分啊!遇到了一個愛好木棉花的同好,雖然祇是透過文字。

 

〈那些西風經手的衰亡〉裡,石老師寫了這首詩:

 

而木棉的骨架

已容易清楚勾勒

當麻雀成群驚起

一首適合你

翻踢落葉幾行

逐步寒冷的詩

 

老師接著這樣道出情緒:「你寫下這樣的句子,你從法學院搭公車而來,回來溫羅汀,宛如回到母親的懷抱……人行道上被稱為『英雄樹』的木棉,我總癡癡地等待它開花……。」

 

我知道那樣的等待。我每年都是這樣在期待。原來這樣癡癡守候的,不祇有我。

 

公館的木棉,包含著溫羅汀的豐富記憶。唸書時,我祇有大一待過溫羅汀一帶,大二遷移到徐州路時,我跟石老師不一樣,我當時頭也不回、沒有眷戀地離開了公館。那個時候,也不知道為什麼,很討厭公館的嘈雜,所以到了幽靜的徐州路時,我立即喜歡上這幽雅的地方。

 

開始喜歡溫羅汀,是畢業以後的事。最早,和Olive成天廝混在一起,她在公館賣著勃肯鞋、鄭惠中的衣服,我就常常從外雙溪的東吳校區騎車奔往公館。一起喝咖啡、幫她看店、在校園裡散步、逛書店。

 

後來再和其他好友相約時,這兒在不知不覺中,成了我們自然的默契,不需要去找尋別處,另闢戰場。我和好友們,有個共同的習慣:喜歡在自己熟悉的角落裡,待上一天。一個人時,我會去挪威森林,與友相約碰面,便去羅曼。有時遇上假日人多擁擠,茱利安諾、葉子、天堂(現在好像更名為魯米耶)、雪可屋,也可以是選擇。總而言之,不會超過方圓百里的地方,連師大一帶都很少去。

 

我對溫羅汀的情感,如同石老師所說「宛若回到母親的懷抱」。

 

什麼是家?我常常在想這問題。我對於現在住的地方,沒有依戀感,儘管住了三十年。隨著父母親的老去,有一天當我離開時,是不會有絲毫戀戀不捨之情。

 

然而我知道,若有一天,我去國許久,或者離開台北一段時日,再次返回這城市時,第一個會讓我奔赴的所在,就是溫羅汀。這是一個讓我呼吸得到自在的地方,或散步、或隨地蹲坐、或任意在路邊發呆、吃食,都是很舒服的感覺。我常常就在誠品外頭的三個階梯上坐了下來,只為吃完一枝糖葫蘆,喝掉一碗紅豆湯,把熱騰騰還會流出湯汁的胡椒餅,吃乾抹淨後,再去看書。

 

這城市裡,對我來說,再沒有別處比溫羅汀更愜意。是這種感覺,才稱得上是家吧?我心裡頭是這樣想的。

 

 

石計生老師相當細心經營他的部落格【後石器時代】這是他的園地,去瞧瞧吧!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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