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的嗅覺，很奇妙。
經由嗅覺帶來的興奮，並不亞於生理上的高潮。那種從鼻子吸入、刺激腦神經，之後，釋放腦啡，然後得到舒暢快感。醉人蕩漾的遐想空間，常遠超過身體碰觸所帶來的有限具象。
因此，徐四金的《香水》是這樣膾炙人口。請溫柔地殺死我，成了一種毛骨悚然的美妙。
儘管看著葛奴乙的行徑，教人毛骨悚然，他處於一種變態的腦筋與心理狀態，但，這小說依舊賣得好。因為，嗅覺是人的本能。徐四金說到了人最直接的感受：味道。
動物求偶時的發情方式，除了聲音，就是味道，經由費落蒙的作用，吸引異性的來到。人是動物，自然也有這份本能，因此香水有市場；化妝品總有股香氛。這些香氣，脫離不了花香、麝香等基本催情劑。
催情，是要讓那個求愛的訊號增強，使接受訊號的對象，可以確定地知道。
一個有趣的對話是這樣的：
男：妳擦了香水嗎？
女：怎麼了？
男：那晚妳走後，我的鼻子一直有股味道，直到隔天，味道似乎還縈繞在我鼻子四周，我不知道是不是妳的味道？
女：（笑）好聞嗎？
男：好啊，很喜歡。所以才認為是妳留下的味道。
好一個味道，可以這樣深深印在腦子裡，久久不散。一點也不輸餘音繞樑。
氣味的作用，自是不只於此。芳香療法之所以興起，除了因為可以補足西醫的缺乏之外，主要還是因為，味道的刺激，除能夠直接反映情緒，而且還可影響情緒、進而改變情緒。
不好的味道，也會使人心神不寧。人可以閉上眼睛，拒看不愛的東西，但不能關上鼻子，不呼吸。頂多只能掩鼻，不好的氣味便在掩鼻的縫隙中，巧詐地流入鼻孔。
《香水》一開始，並未直接提到香水，徐四金是用一堆不好的味道形容巴黎這個看似、也理應是華美的城市：「城市裡到處充斥著一股對我們現代人而言，簡直難以想像的臭味」、「街上飄著馬糞狗屎味兒」、「尿臊味」、「木材霉味」、「老鼠屎臭」、「爛包心菜和羊油臭」、「陳年灰塵悶臭」……，甚至連貴族身上都是臭的，「王后身上的臊臭像隻母山羊」。徐四金最後說：「人類的一切活動，無論是建設性的還是破壞性的，生命的一切表現，無論是萌發還是衰亡，全都伴隨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臭味。」
《香水》開宗明義提到的竟是臭味，臭味來自於人類生命，最臭的還是非巴黎莫屬。這很有意思。
臭或香，有時也難以分野。比方說，榴璉是香或臭？臭豆腐是香或臭？法國陳年私房乳酪發了霉，上面長滿一層青青黑黑的黴菌……。有趣的是，這些有爭議被視為香的臭東西，往往是時間累積出來的「陳年好料」，而且，也往往只在有古老歷史的國度裡，才會欣賞臭東西。
相形之下，美國這三百年不到的年輕國家，喜愛的是極甜、易入口的甜甜圈、薯條、炸雞、巧克力等，這些味道明朗、不需豐富層次的食物，是嬰孩、年輕人的喜愛。
味道，在這空間裡，是很豐富的，我已經無法用言語和文字逐一形容，只能用鼻子不斷地嗅，而且，常常得閉上眼睛，阻絕視覺的干擾，那樣體會嗅覺，才能更加敏銳。
據說，一個專門聞香的好鼻子，不管是聞茶香、聞香水，都是價值連城。這些專業的聞香人，常常得為一個鼻子保上千萬險。可見，這兩個鼻孔還有後頭牽動的神經、腦細胞，有多可貴。
◎繼續嗑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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