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炘漫漫

無意間發現網路上一個陌生名詞：下半身女作家。

循著「男人是下半身的動物」這思考邏輯，「下半身女作家」顧名思義起來，意思相去不遠。

女人從不被歸納為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，怎會無端端地跑出了個下半身女作家這樣的類型？而且還風起雲湧。

這是中國目前當紅的一支暢銷文學隊伍，從衛慧《上海寶貝》、九丹《烏鴉》到尹麗川《賤人》、趙凝用「胸口寫作」，最後是木子美的《遺情書》引起軒然大波，一支美女作家用下半身為主軸的情慾寫作隊伍隱隱成行。

不過好玩的是，她們彼此之間擺脫不了古老中國、男性騷人墨客「文人相輕」的較勁心態，沒有因為同是女人、被外界質疑道德、貼上玷污文學罪名等抨擊而團結起來。

女人們，功成名就時，在名與利競逐的空間裡，流露出來赤裸裸的雄心，與男人無異。

趙凝強調用胸口寫作：

「“胸口写作”就是用生命去写，其中包含了女性写作的全部含义：热血、激情、怦怦跳动的心脏、情欲、哺育，等等，“胸口写作”就是女性写作“以血代墨”的完善和补充，一个女人，全身心地扑进文学之中，只有“血”显然是不够的，“血”不可以代替“墨”，除了血之外，还需要很多东西，比如说“身体在场的感觉”等等。……我反对“无性别”写作，我永不放弃女人天生的优美、流畅和对艺术的敏感、执着。」

不過這種天生的優美、敏感，展現到公領域時，好像消失沒了，不然就是內心感受轉變成了另一種外顯的殺氣。

從大學接觸女性主義開始，究竟該是哄抬自己的女性特質、好在男性主導的架構裡殺出重圍，抑或隱藏女性、強調中性、甚至無性，對於這兩難，我始終沒有答案。面對生活裡大大小小瑣事，有時不免會起漣漪：是不是落入男性思考邏輯？但又會質疑：是不是我自己先有了後設的「男／女」二元命題，所以看任何事自己都先劃分，其實事物的本質根本沒有「男／女」的差異？

我看中國這支揚名國際的下半身女作家群，其實挺有意思。文壇衛道人士大加撻伐「下賤寫作風格」污染文學，但這種批評，只能讓下半身女作家愈發張揚她們的下賤寫作風格。就是因為「下賤」，才能有別於千年來中國「文以載道」的沈重使命：我才不管你載不載道，我只要聆聽我身體的所有感覺就行了，載道之事很多人花很多時間做了，我現在要做的是，文載情慾、文載身體，不行嗎？

倒是反觀台灣，幾年前曾吵得沸沸揚揚李昂所寫的《北港香爐人人插》，那時還大賣，我書櫃也有一本，時間拉到更早的九二年，婦運前輩李元貞也寫過《愛情私語》。按李元貞的說法，這本《愛情私語》被未婚女性認為「太黃」、潑愛情冷水，被男性指責有傷風化。

台灣早在十多年前就有了下半身女作家，不過並沒有帶起中國這一兩年來的熱潮。我想到一個能可能的原因是，中國下半身女作家個個年輕貌美，而台灣這兩個下半身女作家是歐巴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