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轉換跑道時,不斷思考著自己接下來的步伐與方向,那時正好碰上國合會在甄選海外長期志工。這份持續兩年的工作,不僅時間長,而且地點都是台灣蠻荒的邦交國:中南美與非洲。但我一點也不憂懼,因為趁著這機會,我可以理所當然地把自己丟到險境裡,或許可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驚喜,即使沒有,當成一生難得的旅遊經驗也不壞。

 

聽過聖多美嗎?聖文森確定是國家,不是神父名字?聖克里斯多福在哪?吉里巴斯在哪(不要以為這是吉利巴的發源地)?諾魯又在哪(不是可愛的可魯喔)?……一連串的問號,我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,就是想要去試試看。

 

不過很遺憾的是,國合會需要有專長的志工,而我,很抱歉,一點專長也沒。報名時,我還理直氣壯氣呼呼地認為,我有手有腳,要當苦力都行,都準備要去救災救難了,為何阻擋我的熱血與真心?

 

我自忖,沒有專長是被淘汰的一個理由。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是,過去的工作背景也許讓他們誤以為我是來當spy的,再不然就是踢館。總之,一份洋洋灑灑的履歷,還有兩份真誠的推薦信,就這樣石沈大海去了。

 

一個月前,突然收到他們要招募短期志工的通知,並且我很「榮幸地」被挑選進入第一階段的訓練課程。說很榮幸,真的是榮幸,那種興奮的心情,我幾乎要跳到半空裡,如果我跳得起來的話。

 

帶著雀躍的心情去上了兩天課,我很意外:自己竟然可以連續兩天神采奕奕、乖乖當起學生,沒有想要蹺課,沒有疲倦,沒有不耐,也沒有打退堂鼓。甚至,因為兩天的課程,我更加確認一件事:志工(包括長期與短期)會是我生涯的一部份。

 

這份志工的工作,不是去揮灑同情心,也不是逞一時的熱情,他反而是需要細水長流地持續教育與扎根,如果祇有類似看了「大象男孩」那種一時的澎湃,或者憐憫「一碗陽春麵」的主人翁,那並不適合長期海外志工。嚴格說來,海外志工需要的是冷靜,尤其隻身在外,會遇到許多難以預料的狀況,更得沈穩;而且出門面對服務對象的心態,不是同情心,是同理心。

 

我們是站在一起的。不是用不對等的姿態去指導別人,即使你以為是好意。

 

過剩的熱情與悲憫,不僅耗損自己的動力,也造成服務對象的困擾。沒有人需要被同情。但往往很糟的是,去服務的人,常常不自覺地藉此滿足自己被需要的心,所以,大象男孩、機器女孩容易賺人熱淚,但眼淚流完之後呢?

 

流淚的過程,是種自我洗滌與救贖。幾千年前的亞里斯多德在《詩學》裡,就這樣為悲劇下了經典的註腳:悲劇可引起人的憐憫與恐懼,藉此達成情緒的淨化。

 

人看到不如自己處境的人事物,會從中得到自我安慰與寬解,流了眼淚,便可心安。

 

《人間》雜誌,就曾因為一群滿懷左派熱忱的人,用悲憫角度詮釋原住民生活,結果換來的是,原住民的憤恨。站在他們的立場,生活是很愉快的,上午打獵,下午喝酒吃肉。所有的悲慘或不足,是漢人、知識分子從自己的角度在看,這種看法,反成了原住民的干擾。講白了,這是小布爾喬亞自我滿足、自我編織綺想的濫情。

 

而我,很慚愧地,也曾是這唉唉自傷、無病呻吟的一份子。

 

也因此,我再也不用悲傷的方式、憐憫的角度去看待別人的世界。自己能做的事情,很少,但只要對方開口,我一定盡力。不再把對方當成是證明我有血有淚、有能力的工具。這是我給自己的練習。

 

心態調整好,專長慢慢建立起來,我期待踏上遙遠的拉丁美洲與非洲那一天的到來。這是好微薄好微薄、幾乎可以被忽略的力量,但,祇有這樣埋首去做,不停地。

 

透過不斷行動,人的意義於是彰顯。我一直記著鄂蘭的話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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