跨完年,一個嶄新的歡樂氣氛仍在延續。潔和琳兩人沿途散步,從那棟燃放煙火、光彩奪目的101大樓,不經意走到了九二一地震倒塌的東星大樓所在地。倒塌殘破不再,新的大樓原地重建,工程正在進行中。

 

 

◎死別

 

潔說,一個幼稚園小朋友,一家七口全都在此罹難。

 

那天,我發現小朋友沒來上課,本來沒有多想,看到新聞把名單列出來後,才知道他們一家人全都失蹤。失蹤了七天,確定罹難,我開始為這小朋友收拾細軟,把他留在幼稚園的書本、衣服、書包、睡袋一一打包。

 

他有一個柚子留給我。他說,中秋節過後,我們一起殺來吃。但我不知道,再也沒有機會一起殺這個柚子吃了。收到這裡,我開始流眼淚。

 

後來我把他的鉛筆盒留下來,沒有還他,鉛筆盒裡一枝枝的鉛筆,上面都有他媽媽為他貼著名字的標籤……

 

潔一字一句、慢慢回憶,好像在述說著某個故事。

 

 

◎生離

 

琳接到他的電話。

他在電話那頭口氣愉悅地說,這兩天和女友出遊,都沒睡好,因為打仗一整晚,雖然很疲倦,但也很愉快。

 

琳聽到他說的話,全身發熱、起著雞皮疙瘩,整個人相當不舒服,但她沒多說什麼,仍然保持平穩的語調,祝賀他新年快樂。掛上電話,琳不知道自己的反應為何如此。

 

我始終鼓勵他去認識女孩,去開始一份新的戀情。但當我知道他交了女友的時候,我突然全身麻了起來,有點反應不來。可是我覺得不是我小心眼,祇是一下子沒有辦法適應他身旁有新的女人這件事。

 

我記得,那兩個枕頭是我們一塊兒買的,他還特地為我挑了柔軟的材質,讓我好入眠。前一陣子整理房間時,我把枕頭收進袋子裡,一陣熟悉的味道傳了過來,溫熱鹹香,那是他的味道。被子也是這樣。

 

無意間,我看到那只藍色瘦長的冰酒酒瓶。

 

那是那年情人節的夜晚,他向我表白,還準備了這甜美的冰酒,以及兩只高腳杯,我們就在市區的某個角落,喝了起來。他為了紀念並保留這美好的回憶,於是帶著藍色酒瓶隨住處遷移,搬到哪、帶到哪。

 

我曾經想跟他討來自己留著,他始終不肯。他說,他可以再買一瓶給我,但這具有紀念價值的瓶子,他要自己留著。就這樣,瓶子跟了他好多年。

 

現在他跟我訴說著新戀情的種種,我有種感覺:該從他的生活中隱身。

 

琳一字一句、凝視煙火喃喃,好像在說著一個從別人身上聽來的故事。

 

潔和琳兩人互相說完故事後,一同掉下眼淚。她們不是難過,而是一種心有戚戚焉的感受:生離死別是生命注定要面對的輪迴,輪迴往往也不只一次,可能會有好多好多故事重複發生,直到自己的生命也宣告故事結束為止。

 

原來都祇是過程而已。

 

兩人於是擦乾眼淚,笑了,彼此握著手,透過虎口與掌心傳達著互相打氣的熱力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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