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真善美戲院看完下半場的《燦爛時光》,是凌晨十二點五分。這一夜寒流來,氣溫據報導,深夜到清晨僅六到八度。末班公車早已收班,我於是走路回家。

 

從西門町,經過中興橋、重新橋,跨過淡水河與二重疏洪道,走回新莊的家。

 

 

凌晨兩點不到,我到了家。不冷、也不遠。沿路嘴巴呵出白霧霧的熱氣,兩旁多半是昏黃的路燈,雖然迎面而來的是冷空氣,但我覺得暖暖的,一邊想著六小時又六分的長片內容。

 

可是,《燦爛時光》卻又讓我好難去回想咀嚼。因為,片子好長,從一九六六年到二○○三年,橫跨三十七年。

 

一家六口為主軸,就此延伸開來兄弟姊妹各自的感情與工作,龐雜、瑣碎,六小時經歷了三個人的死亡:爸爸、馬戴歐、媽媽;也經歷了佛羅倫斯大水災、都靈工運、米蘭學運、黑手黨恐怖分子的威脅。

 

片子最後是溫馨收場,可是我的腦子卻一片空白。時間,就這樣流了過去。即便那個當口,人有難以承受與面對的情緒,但時間終究會帶走波瀾。

 

任何再偉大、再聰慧的人,都得在時間面前伏首稱臣。

 

波瀾,起伏,是暫時狀態,最終會回歸平靜,直到下次再掀高潮。這是輪迴。我們不斷在這樣的起伏中,學著隨波逐流。

 

當然可以選擇不隨波逐流,做個死硬抵抗時間浪潮的英雄(其實會被時間嘲笑是螳臂擋車),然後就會像馬戴歐在一句句新年快樂、歡樂奔放的煙火聲中,跳樓自殺。

 

選擇自殺,時間就會停格。英雄,於是誕生。

 

另外那些隨著時間浮游的人,包括弟弟尼古拉,不是英雄、也沒有悲劇性格,歷經三十多年身旁摯愛的人依依離去,然後終於可以過著看似一切歸於平淡的日子。

 

平靜的人,就沒有感受嗎?尼古拉其實很愛哭。面對爸爸死去、想到馬戴歐自殺、最後是媽媽平靜離世,尼古拉總是流下眼淚。

 

活得更久的尼古拉,要面對的是時間的流轉:一次次承受人世命運的改變,想抓著女兒在身旁、想回到過去與恐怖分子妻子的恩愛、同時又要面對哥哥遺孀的新戀情……

 

談海誓山盟容易些,選擇自殺、或者把自己封鎖在某些片刻不願走出,都不是難事。

 

反而倘開雙手與胸膛,去認清:一切都變了。活著眼睜睜看著一切改變,包括自己也會改變,毋寧是更需要勇氣。

 

《燦爛時光》的劇情原本應該是有張力、具有戲劇性的,但我在散步回家的路上,始終說不出來《燦爛時光》到底在說什麼。當我想描述某個片段時,才發現根本切不開來,因為還要回想之前得伏筆、之後的狀況,然後一直就會被帶著到整部片子結尾……

 

或許,這正是導演的目的。原本可濃縮成兩小時的精彩劇情片,拉長成了六小時幾近冗長瑣碎的長片,就是映照了人生很難三言兩語交代過去的真實。

 

 

 

散步回家的路上,我在想:自己是否也能像尼古拉,坦然張開雙手,眼看時間從我指縫間流去?萌起的任何起心動念,都是真實,但也會過去,眼看消逝的想念,我能否不再執拗?

 

因為,我不想當悲劇英雄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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