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樣的善感,有時候有那麼一點多愁,不意外地,很容易被斥為無病呻吟。尤其在這段晃蕩無業的狀態下,腦子裡的萬般思緒,像是一尾尾小毛蟲,搖頭擺尾,緩緩地、賊頭賊腦地竄出。用大刀揮,砍不斷,用小刀戳,只怕淪得瞎忙一場,因為思緒飛散的速度,比我的刀法快得太多。既然揮不及也戳不完,索性放任它自由發展去,別理會,搞不好還可因此習以為常,慣了,也就忘了。
我最近搭公車時有個新發現,有批新的公車設計挺舒適,不僅車窗拉得很低,視野極佳,最後一排座位,也不像以往的公車那樣高高在上。
以前我總視後排座位為畏途,若不得已得去坐,一上車往後排走去,在司機已開車的狀況下,一路從車頭顛到車尾,已是艱辛,然後還得小心翼翼地爬上座位。這時最怕司機來個緊急煞車,一個不留意,就很容易摔跤,雖不至於摔個四腳朝天,但膝蓋碰、大腿撞、這兒拐、那邊折的,免不了要帶點傷跟司機說再見。
這批新公車的好處是,後排座位高度較低,坐上去不再有那種跌撞的惡夢,我發現這樣的高度真的很棒,除了不會有後排座位常有的搖晃毛病,而且觀看車內或車外,角度都很好。
因此,我每次一上車,不管前面是否有空位,就逕自往後排走去,覓得那個靠窗位置後,就舒舒服服地攤在椅背上,或睡或發呆,還常常拿出相機玩起自拍。不少拍得很有興味的自拍照,都是在公車上的拙作。
我好喜歡新公車的後座。
天氣好時的正午或是傍晚出門,陽光透過車窗映射在我臉上與手臂上,因為正值秋冬之際,故不覺太熱,反而有暖呼呼的感受;即使是陰雨,從窗戶往外瞧,都是一個美好的發呆片刻。
這樣舒緩、不窘迫的車廂,跟我出沒時間不是尖峰期也有關。車上座位通常坐不滿一半,更沒有站的乘客,因此我才能在車內自得其樂起來。
這幾天,莫名地有那麼一點惆悵,我其實不太想把這無病呻吟的原因歸咎在自己太悠閒之上,因為悠閒是好事,不然人總是得找足理由讓自己奔波無暇應對生活。
過勞、忙碌儼然以成了現代人的必備生活指標,閒散的人,要麼被帶點妒意欣羨著,要麼就是被質疑是生活太優渥、太不長進,不然,在這事事與速度競賽的時空裡,怎可有人這樣無視身旁不斷急馳而過的人潮,不僅沒有被推著走,還略帶得意地依自己的步伐行進?
從東區往公館的車上,我坐在後座,沿途無意識地張望霓虹燈剛亮起的敦化南路,心裡頭一邊掛念著才掛上電話的好友,一邊突然想到羅曼菲。
不知道這幾天曼菲的狀況如何?我沒看電視,聽好友說上週她接受了電視專訪,看起來,並不太壞,說話依然是開朗亮麗的模樣。不知怎地,想到她,我的惆悵突然就煙消雲散了。
如果我是她,我會不會希冀著用各種方式來交換多一些的時間,多留在這世界幾天?如果這是可以成真的,那我換來的這些時間,我又會拿來作何用途?是如常過日子?是去做某些未完成的願望?是陪家人陪朋友?是獨處?是……?
當然,這些都是不可能的空想罷了。我萬般的思緒突然被這一連串的問號敲醒:現在我不正活得好好的嘛?何苦給自己難題,無由幻想著那些臨死前的種種做法?生,都不好,焉談死?死都是要去的路,不用思量,想了也是白想,祇有如何活著才需要斟酌。
我能感受陽光,看到晴雨,體會溫度,聽到萬籟,呼吸空氣,品嚐滋味,或走或跑,或坐或臥,或醒或睡,能盡情愛人、放心被愛,和人分享,一切皆隨意自得,這是何等珍貴的時光,怎能再把這些一去不回的時間碎片白白浪費?
一窩鋒的惆悵思緒,不用刀剮,「刷!」一聲的,就不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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