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炘漫漫

生死未卜有時候比獲知死訊更讓人煎熬難耐。

等待，總是會有期待。

心，懸在那半空，不是你想放下就放得下。

如果見不到活著來，至少也得看到死的樣。

既然說是生死未卜，表示生死機率各佔一半，讓人不由得會往那好的一面去想。九二一地震、九一一攻擊事件、或早遠的越戰、世界大戰，這些大量的死亡所帶來的混亂，常常使得生者見不到死者全屍。

〈未婚妻的漫長等待〉裡那個美麗的瑪蒂德等了一輩子馬涅克，或許多數人是從愛情力量大的角度去詮釋這漫長等待，進而被感動。然而，我隱隱感覺的是，這無關忠貞、也非專一、更不是什麼天長地久的誓言，祇因為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軀體，要我相信他自此從人間消失，很難很難。

我看瑪蒂德，沒有感動，祇有心痛，心痛需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去面對等待過程起起落落的滋味，在沒有到最後一刻，你不會知道等待的結果是什麼，而最使人飲恨的，莫過於自己蓋棺時，等待仍未果。

他大哥在泰國因毒品被捕，生死不明。

聽說在泰國因毒品坐牢的，多半沒有好下場，不是死刑就是無期徒刑。

前陣子聽他說，父母親不約而同夢到大哥，在夢裡看了他們一眼，那段時間裡，他自己也在半夢半醒間，感覺有人在半夜為他蓋被。

「是死了，來告別的嗎？」一家人七上八下猜著。

暫時去不了泰國探監，也無從得知消息，我陪他用最古老的方式：廟裡求籤，好讓心獲得一絲清明。

這籤，叫做中平，解籤絲的人說，會回來的。

因為這一抽，他反而有點悶，原本以為是死的，現在卻變成還有期待的空間，等待心情百感交錯，一時難以理出頭緒：是活著好？是死的好？

「明年準備著，去一趟泰國看看吧。」他說。

人在迷惘之際，需要尋求其他力量解釋，但這解釋一出來，仍然擺脫不了患得患失的情緒，有些時候，有了期待未必是好事，因為你不知道這期待要多久才會成真，或者落空。

難怪，從古早以前，就說，死都要見到全屍，不是沒有道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