週五夜晚下班後,照例沿著忠孝東路散步著。走到書店裡,發現一本好玩的書:袁枚的《隨園食單》。

 

袁枚是個生活頗有餘欲的文人,可能因為聯考之故,我一直被《祭妹文》的淒涼景象導引著:

 

「身前既不可想,身後又不可不知,哭汝既不聞汝言,奠汝又不見汝食。紙灰飛揚,朔風野大,阿兄歸矣,猶屢屢回頭望汝也。」

 

這是篇讓人讀了會頻頻拭淚的文章,袁枚用寫實方式,把兄妹互動描繪得淋漓盡致,那種天人永隔的悲淒,不免油然而生。袁枚訴說著自己齒危髮禿,我把悲淒身影轉嫁到袁枚身上,以為,袁枚是個不得志的失意老頭。

 

後來才知,根本不是這樣。是我曲解了這文人的模樣。

 

他不僅生活游刃有餘,而且還是個美食家。這本隨園食單(他自稱隨園老人),裡頭談食材、談烹飪方式、談烹煮大忌、也談基本須知。果然是老人矣!

 

當我翻開《隨園食單》目錄一看,他還闢了一個專區《戒單》,專談烹飪忌諱之事,洋洋灑灑羅列十四項,管不了人還在書店這公共場所裡,我已不禁捧腹大笑。

 

這十四項分別是「戒外加油」、「戒同鍋熱」、「戒耳餐」、「戒目食」、「戒穿鑿」、「戒停頓」、「戒暴殄」、「戒縱酒」、「戒火鍋」、「戒強讓」、「戒走油」、「戒落套」、「戒混濁」、「戒苟且」。當下一看,不免瞠目結舌:強讓、落套、苟且、穿鑿,都可以是烹飪大忌?冬天冷得要命的幸福來源:火鍋,竟也被隨園老人化為忌諱。我忍不住犯嘀咕:這老傢伙,未免挑剔!

 

他在「戒火鍋」裡這麼說:

 

冬日宴客,慣用火鍋,對客喧騰,已屬可厭;且各菜之味,有一定火候,宜文宜武,宜撤宜添,瞬息難差。今一例以火逼之,其味尚可問哉?近人用燒酒代炭,以為得計,而不知物經多滾,總能變味。或問:菜冷奈何?曰:以起鍋滾熱之菜,不使客登時食盡,而尚能留之以至於冷,則其味之惡劣可知矣。

 

隨園老人所言屬實,我頗認同。葷素、山珍、海味、鳥禽、走獸,本應有不同火候烹煮,才能嚐食恰到好處的滋味。混在一塊兒,肉老了,菜還沒入味。

 

不過話說回來,現在人難得吃上一餐耗時三、四個小時的餐食,一頓飯、一次聚餐,往往兩小時內就把主餐結束掉,有空餘,就喝茶喝咖啡聊天,不太會繼續坐在餐桌上品食。袁枚的戒單,有道理;但要落實,有困難。

 

沒辦法,懶嘛!貪求便利之外,難得與友人相聚共享一頓飯時,聚首時的歡悅早已凌駕了桌上餐的美味。有美食,很好,但好友交融的溫暖,卻能讓稱不上美食的菜色,也變的好吃了。可不是?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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